第1章、红尘
荆州前线。
羊祜看着千里迢迢运送火雷的嵇绍, 再看着一车车如同煤炭似的火雷, 不由得好笑道：“这就是太子说的火雷吗？”
对贾充和太子殿下十分看重的火雷，羊祜的反应却是不以为然。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一种东西，可以声震百里, 火光冲天, 墙倒屋塌, 飞石溅于三里之外呢？
羊祜虽然不信, 但总不能明着推拒, 太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好, 东西我收下了，这样吧，使者跟我去看看荆州布防。”
伐吴的决策终于下达, 但战争开启, 需要做完全准备。比如从巴蜀调来大船，这种特制的大型战船，长120步，可装载二千余人，上构木城，筑起楼橹，四面开门, 船上可骑马驰骋。每五百兵士操橹——而这只是六路大军其中一路。
嵇绍却拦住了他：“将军，火雷是国家重器，威力巨大，下官请将军一试。”
“这东西有什么威力？”羊祜手下的军官按耐不住了, 道：“能杀人吗？能杀几个，杀三个算你牛！”
羊祜咳了一声，才道：“……这样吧，龙泉口有一处地方，有猪婆龙常常兴风作浪，既然使者说这火雷威力巨大，不知道能不能对付的了这怪物？”
龙泉是荆州的一个小湖泊，湖泊底部有个巨大的孔洞，孔洞中是一个深潭。
嵇绍走入岩壁之中，像一头准备猎食的狮子，悄无声息地在战场上游走。而带路的当地人神色苍白，把他们领入岩壁就不肯再往前走了，按他的说法，这个猪婆龙已经长角了，是个凶煞，这群官兵肯定是斗不过的。若是惹恼了这猪婆龙，说不定来年更为患，到时候他们村里的人只怕献祭一对童男童女都不够了。
嵇绍在水潭边上绕了一圈，一口气点着了四枚火雷，等到药捻子即将燃尽的时候才发一声喊，扔进洞窟，也不看战果，就躲进了岩石的罅隙之中。
一个巨大的长满水草的影子一下浮现在深潭表面，然后水花一炸，山洞口一连四声巨响，狭窄的空间内，火雷的威力被放大了。
大大小小的鱼炸得到处都是。
有三五丈的长条白鱼，就像是白龙一样，有两条凶猛的鳄鱼，这大概就是乡人畏惧的猪婆龙，已经炸得四分五裂了。还有一个巨大的鼋，龟背甚至有磨盘那么大，如此坚硬的东西，也被炸得七零八落。
嵇绍也不好受，他虽然躲在岩石罅隙里，也穿着厚厚的铁甲，但一波冲击也震得他眼前发黑。
等了好一会儿余波散尽，嵇绍才走出来，随手捡了一片龟甲，啧啧称赞道：“这得是上千年的老龟了，龟甲可以占卜啊。”
刚才出言嘲讽的军官目瞪口呆地迎上来，看着眼前几乎已经变成一座巨坑的龙泉口，不由得道：“这火雷，威力如斯乎！”
羊祜也擦了擦眼睛，忽然道：“不知使者占卜出了什么？”
就见嵇绍举着龟甲，充满信心道：“……上上大吉，伐吴必胜！”
伐吴之战，晋国已经做了整整七年的准备。
晋据有原魏、蜀之地，已控制着全国大部分州郡府县；吴沿江为国，仅有荆、扬、交三州的全部或部分地区。然而吴国国君孙皓却不修缮内政，暴虐荒淫，导致民穷财竭，上下离心；又自恃水军强大，凭借长江天险，戒备松散。
加之羊祜精心设计了一出离间计，诱使吴国撤换了名将西陵都督张政，使西线守备更加削弱。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倒向了晋国。
朝廷决策羊祜全权指挥前线战事，以太尉贾充为大都督，率中军驻襄阳，节度诸军；中书令张华为度支尚书，总筹粮运。
羊祜随即派王浑所统率的十多万大军向横江方向进军，派出参军陈慎等率部分兵力攻击寻阳，派先锋王汎率军向高望城进攻吴军俞恭部。
正月二十五日，王汎随即占领了高望城，击破俞恭军，推进至横江以东，夺占了渡江的有利渡场。
羊祜在武昌取得大捷之后，便挥军顺流而下，三月十四日到达牛渚。
牛渚一战，遇到了吴军前所未有的剧烈反抗。晋军三次冲击，三次败退，等到吴军以为晋军精疲力竭的时候，羊祜才在深夜发起总攻。
当火雷的轰炸横贯整个战场，当黄黑色的硝烟弥漫江边，一战下来，吴军土崩瓦解。三万精兵，一半都折损在了前所未见的火、药上。
之后的所有战役，吴军都成了惊弓之鸟，一望见晋军的旌旗便不战而降。
“听说了吗？”洛阳的百姓如今没有不议论伐吴之战的：“吴国那群土鳖没见过火雷，说是雷公下凡，帮助晋军了，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望风投降啊！”
这些人说的倒是很有排面，仿佛自己见闻广大似的，其实火雷也只不过对着他们展示了一次，但好在宣传得当，所有的洛阳百姓都知道那是太子发明出来，保护晋国百姓的。
“听到了吗？”茶楼之上的一个小阁子里，赵王将窗户闭上：“人人都知道玄都观是怎么回事了，可怜你们卢天师，孙天师，死得冤枉啊。”
身旁一个人死死捏住拳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卢植的儿子卢圭，在天师道中也是位高权重之人。
“司马衷用火雷炸死了我爹，”卢圭道：“还有孙师叔、马师叔……我们天师道与他不共戴天！”
自从玄都观爆炸之事发生后，便有官府之人挨家挨户上门宣讲，宣讲的内容就是明辨是非，抵制邪教，人手发一个小册子，册子上写的全是邪教的危害，邪教的骗术，虽然没有明说是天师道，但人人看完之后，都心知肚明说的是谁。
不到半个月，原本的数万信众就寥寥无几屈指可数了，最可恶的是京兆府居然还发出悬赏，以骗子的名义捉拿天师道主要人物，谁能提供线索，就会有奖励。
这下害得天师道的主要人物不得不蒙面逃窜，在洛阳城中待不下去了，就跑到城外去，躲藏在一个河畔村落中。
这村落有数排茅舍，却是一个天师道道场，天师道二号人物，孙恩的弟弟孙铭便藏身于此。
卢圭就向他说明了赵王的态度。
“赵王很支持，”卢圭道：“还给我们指了条明路。”
天师道原本的计划是安排人手冲进皇宫中，劫持皇帝和太子。
众弟子一片阿谀恭维声，皆赞孙天师明神武，但也有一个弟子问：“师尊，明夜可聚起多少人攻城？”
孙铭就道：“有五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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