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海音寺望结看着二人轮番调侃她, 举手投降：“放过我吧，看在明天就要比赛的份儿上。”
“对哦！”伊瑞斯突然意识到，“明天我们F3的先比赛, 然后是彼得的F2比，晚上是F1对吧？”
“没错, 这次巴林也是同时举办三场比赛。”彼得答道, “你们F3圈数少先比，我们F2在你们之后比。”
伊瑞斯点点头：“我们先比完还有点时间可以去看F1的比赛……这么说来，F1的车手也都到这边了？”
“应该大部分都到了。”彼得说道，“大家都在为了明天的比赛而做准备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年轻男子派头十足地站在平衡车上进入了咖啡馆。
这名男子穿着红色显眼的赤狐车队队服，巨大的车队logo很是显眼。只见他热情地和服务员小姐姐打着招呼，却又不忘回身和同行的女人调笑。
伊瑞斯的眉头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
“是布莱恩·帕特尔。”她压低声音说道，“赤狐车队的F1车手，后面那个女的是他的新闻发言人。”
海音寺望结奇怪问道：“你怎么这幅表情？”
“嘘！你小点声, 我可不想被他发现。”伊瑞斯的五官都皱成一团，“半个月前有新闻报道说他脚踩两只船, 小三打到现女友家去了。不过开了两年F1, 刚跟车队续约就得意忘形, 被爆出丑闻，这种人车技再好我也不想跟他有牵扯。”
“你们想要有牵扯还早。”海音寺望结无语, “就算现在有个慈善车队愿意签我们, 也得明年才能跟人家站上同一平台。”
“帕特尔其实私下人不错，热情大方，对朋友都很好。”彼得也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爆出这样的新闻……”
“不管真的还是假的, 我可接受不了这样的丑闻发生在我身上。”伊瑞斯丧气道, “所以我绝对不要找男朋友。”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只要自己永远单身，绯闻就找不到她的身上。
这时，布莱恩·帕特尔已经买玩咖啡，大摇大摆离开了咖啡馆，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背后议论别人的时候，果然非常不想被发现啊。
“还是早点去休息吧，今天时间已经挺晚了。”彼得说着，“你们的时差还好吗？明天还有练习赛。”
伊瑞斯：……
海音寺望结：……
彼得大笑：“哈哈哈，以后可要好好习惯这样的比赛节奏，现在还是回房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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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习惯着巴林的气候，一边调整着身体状态，赛事很快进行到周日，正赛的日子。
通过练习赛和排位赛，海音寺望结努力适应着这一条赛道，弯道、节奏、车子，每一项她都奋力追求最佳状态。
然而伊瑞斯的状态却令她有些担心。伊瑞斯和海音寺望结并不在同一个车队，但大家练习赛和排位赛的状态是有目共睹的。
她似乎并不能很好地适应沙漠中的场地，尤其是赛道上总有沙粒，这让她的车子几次打滑。尽管伊瑞斯已经在努力控制车身，可一旦她精神放松下来，不那么集中的时候，就容易再次打滑。
海音寺望结没有对其他车队的车子指指点点，只是安慰伊瑞斯，期望她尽快适应这里。
周日的正赛，就是在这样稍有些焦虑的气氛中开始的。
像伊瑞斯一样，第一次参加F3大奖赛的车手不在少数，每个人的适应情况也各自不同。有的也像伊瑞斯一样仍旧在努力适应中，有的则像海音寺望结一般，很快进入状态，发挥出了自己的水平。
F3的正赛是一大清早最先开始的，同时，他们的数据也会提供给F2和F1的赛事作为参考。
在周六排位赛中取得第一的海音寺望结，已经带领着身后的所有车辆完成了暖胎圈，大家回到发车位依次停好，只等着五盏红灯依次亮起，然后熄灭！
青年车手之间的战争已经打响。
海音寺望结当仁不让，杆位起步的她马上占据有利位置，冲上最前。身后的车子也是一片混战。
前三个弯里大家更是打成一片，海音寺望结来不及从后视镜观察后方的战况，过了第三个弯便是一个长直道，她要充分利用这段时间，慎重选择今天的策略。
这一场比赛，大约会是海音寺望结正式赛车以来，挑战性最强的一场。不像之前的F3亚洲杯，来参加F3大奖赛的选手可没有人抱着练手的心态，每一个人都想通过自己的表现进入更高级别的赛事。
如此激烈的竞争，同时又是第一次来到时差和气候相差这么大的地区进行正式比赛，如果是一般车手，大概或多或少会有些紧张的情绪。
海音寺望结的心里只有如何把车开好这一件事。离开舒适区并没有让她感到不安，反而让她更加亢奋，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挑战。
经过四号弯后便是一段高速连续弯道，这时已经有一些车手从后方混战中挣脱出来，向着目前占据第一位的海音寺望结发起了挑战。
海音寺望结并不想给他们留一丝机会，然而接下来的弯道是低速弯，正是绝佳的超车位置。这时车队语音也响了起来。
“坂上莲和伊瑞斯在你身后。”车队领队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他向海音寺望结报出后车和她之间相差的时长。
少女一边听着，一边瞥了一眼后视镜。
果然，后方两车已经离她很近了。
经过十号弯便是DRS监测区，既然后车已经离她这么近，不如稍微靠后一步，让后车先进入DRS区，自己稍后一点点进入，这样可以到手一个DRS使用权，更加便于在十号弯后面的直道上拉开距离。
这么想着，海音寺望结眼看着伊瑞斯做出超车动作，两人几乎是并排地冲过十号弯。
一切都顺利地按照海音寺望结的想法进行着。她只比伊瑞斯落后一点点，DRS也到手了。
正当海音寺望结准备按下DRS按钮时，她注意到旁边伊瑞斯的车似乎不太对。
她打滑了！
从车队语音中听到伊瑞斯跟在自己身后时，海音寺望结本以为对方已经找回状态，甚至发挥相当不错，毕竟伊瑞斯的排位赛成绩算不上太好，只一圈就升到前三位，可以说是在混战之中杀出了血路。
没想到已经冲到这个地步的时候，伊瑞斯的车子竟然打滑。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海音寺望结的手指已经悬停在DRS按钮的上方，还没来得及按下去，只见伊瑞斯的车子撞向旁边的护栏，随着一声巨响，一片火光点亮了所有人的视野。
来不及多思考，海音寺望结一个急刹车将车子停在旁边，飞速解开安全带，跳出座舱。
为什么会起火？！
就算撞上的是金属硬护栏，以F3车子的安全性，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起火燃烧？
海音寺望结脚步不停，这时场上离伊瑞斯最近的就是她了。跟随车在所有车手的后方，工作人员也在赶来，但他们都不及她快。现在只有她能最快速度赶过去看看伊瑞斯的状况。
车手的赛车服具有防火功能，可是也只能抗住四十秒左右。从海音寺望结停车到跑到起火赛车面前，也已经足足十五秒了，伊瑞斯还没有出来。
顾不上火光冲天的威胁，海音寺望结一头扎进去，发现伊瑞斯车子的座舱被卡在金属护栏之下，这让她即便解开了安全带，也没办法离开逃生。
刚刚伊瑞斯是几乎直着扎到护栏上的，因此这辆车在护栏上钻了个洞出来，变型的金属护栏将赛车座舱卡住，正挡在开放式座舱的上面，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人钻出。
周围满是炙热与烟气，海音寺望结扑上去，凭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徒手将被烤得烫人的金属护栏扯开，一把抓住还在座舱里哭泣的伊瑞斯，几乎是将她整个人从火光中拖出来。
这时，赛场上的医生和工作人员已经全部赶到，他们拎着灭火器向二人身上不断喷洒。还在燃烧的赛车也没有继续爆炸，火光也越来越小。
刚刚死里逃生的伊瑞斯像是被抽空了全部力气，瘫坐在地上，海音寺望结也被医生柔声询问是否受伤。这一场事故让比赛不得不暂停，两个车队的领队也不停地向工作人员询问着二人的状况。
海音寺望结并没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良状况，毕竟受到撞击的并不是她的车，她只是下意识停车救人……
……疼！
在医生的关心下，海音寺望结才意识到手上传来痛感。
她被医生带上车，坐在车的后座上，她心绪平静，只盯着自己的双手。
大概是刚才救人的时候被烫伤了吧……
伊瑞斯被扶上了另一辆车。海音寺望结从车窗向外看去，见伊瑞斯还能自己行走，便放下心来。
既然还能自己走，那想必没受什么大伤。恐怕只是刚才那一下，让她吓得不清。
车子失控、撞上护栏、瞬间起火、被卡死在座舱内……这连续一串事故，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没办法保持镇定吧。
海音寺望结闭上双眼，任由医务人员开车带着她来到直升机面前。
能够举办赛车赛事的地方，都准备有能够在短时间内到达医院的交通工具。有的赛道是离医院较近，乘车便能到达。巴林这条赛道非常偏远，承办方会准备直升飞机，在比赛期间随时待命，一旦发生事故，工作人员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将受伤车手送至医院。
伊瑞斯和海音寺望结一起乘上了直升飞机。
两人已经脱去头盔，这时海音寺望结能够清晰看到伊瑞斯的表情。刚刚经历一场事故，她似乎还没走出死亡的恐惧，双目无神，脸色发白。好在她已经停止流泪，只任由泪痕干涸在她沾着灰的面颊上。
海音寺望结握住伊瑞斯仍在发抖的手。
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给伊瑞斯一些安慰与力量，可没想到，她似乎在伊瑞斯心中成为了一根救命稻草。伊瑞斯仍旧面容呆滞，手上却死死拉住海音寺望结，她力气之大甚至可以说是掐住海音寺望结的手。
钻心的疼痛感从手上传来，海音寺望结一声不吭，任由伊瑞斯抓着她。
如果这样能让伊瑞斯好受一点，海音寺望结就不介意。
她就这样被伊瑞斯死命拉着，直到直升机降落在医院楼顶。
医生和担架车已经等在那里，伊瑞斯似乎也稍稍缓过神，松开了海音寺望结的手，任由护士把她按在担架车上。
海音寺望结也没为难医护人员，自己爬上担架车，被推着前去做检查。
今天这场比赛，她们两人想必是没办法继续了，这么一去医院，大概要到傍晚才能返回。
她的伤势并不重，只是在救人的时候手部被烫伤，再就是路上被伊瑞斯掐到青紫，其他部位完好无损。
医生对她的手进行了治疗处理，这样的伤势大约两周就能恢复，因此海音寺望结并不担心会影响到后面的比赛。
她现在担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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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显示屏前看着F3赛事直播的观众无一不为这场事故而担忧。
尽管观看人数并不多，但大多数愿意早起看这一场直播的人，不是铁粉，就是车手的亲朋好友。
海音寺望结的救人行为引起了激烈的讨论。
有些人认为她的做法非常勇敢且善良，另一些人却认为她没必要上去救人，因为即便她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人，但她并非专业救援人员或者医护人员，一个不好可能会导致两名车手都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而且明明工作人员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就算海音寺望结不停车救人，也不会耽误对伊瑞斯的援救。
无论是否支持这样的行为，所有人都为海音寺望结对伊瑞斯的情谊而感动。
有这样一个能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的好友，总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情。
结束了晨练的及川彻，这个时候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他本想趁着休息的时间看一看海音寺望结的比赛，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赛车有风险，这种事情人尽皆知，可当这种重大事故在眼前发生的瞬间，及川彻只觉得浑身发冷。
一辆车出事，就意味着赛场上全部车子都有面对这样事故的风险。更何况海音寺望结那个笨蛋还跳下车去救人……
及川彻又气又怕，差点把手里的手机丢出去。
她到底有没有好好顾及自己的安危！要是她因此出事……她的家人，还有他……他们要如何是好！
接下来，F3直播画面不停地播报着事故车手伊瑞斯和海音寺望结的状况。
这两人已经被直升机送去医院，初步检查没有严重的伤势，只是在烈火中待了几十秒，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烫伤。
对赛车了解算不上深的及川彻不知道伊瑞斯在撞击中几乎毫发无损是多么令人庆幸的事，他只恨不得钻进屏幕里，跑去海音寺望结所在的医院，亲眼确认她的情况。
巴林的赛事却并没因此停止，在中断期间，工作人员飞速修复好了被撞坏的护栏，车队也回收了伊瑞斯的赛车残存部分，海音寺望结的车也被拖回维修区。
除了少去这两人，一小时后的巴林赛道恍若并没发生过事故。
比赛恢复进行。
及川彻关掉直播画面，一声不吭，坐在排球部的更衣室里，手机从他手中滑落，跌在地上。
直到岩泉一前来找他。
“训练要开始了……”岩泉一还以为及川彻又在玩什么赖皮的游戏，于是前来抓人，却没想到眼前的及川彻脸色惨白，双唇颤抖。
见他状况不对，岩泉一连忙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是怎么了？”
及川彻的神色是说不出的惊恐。
他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却像坏掉的锣，他只得干咳几声，才答道：“……望结她出事了。”
这下岩泉一也吓了一跳，这时他才注意到及川彻的手机掉在地上，他上前捡起手机，点亮后，屏幕上关于事故的报道映入眼帘。
“搞什么……”岩泉一仔细读完报道后说道，“出事的不是别人吗？海音寺只是轻微烫伤，她那么大的人了，知道该怎么做，你不用太过担心……”
及川彻把脸埋在双掌之中。
怎么可能不担心，他以前从未深想过赛车究竟有多危险，现在赛车对车手的保护措施越来越多，已经很久没发生过类似的重大事故，就算撞到什么，车手大多也安然无恙。
今天的事故是真的令人后怕，海音寺望结救人的行为也令人后怕。
岩泉一长叹一口气，及川彻这个样子也没办法马上进行训练了，他把及川彻从座位上拉起来，再把手机塞回他手里，说道：“你先给海音寺打打看电话吧，我去帮你请假。”
及川彻点点头，看着好友离开更衣室，连忙给海音寺望结拨电话。
……
没人接。
也是，毕竟她本来是正在比赛，比赛的时候，手机怎么也不可能放在身上吧？
及川彻并没死心，他连着又播了三次电话，理所当然的，还是没人接。
就在他焦躁不安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及川彻连忙接通。
“及川吗？”电话对面说道，“我是牛岛若利，你现在有空吗？”
这个时候牛岛给他打电话？
“我有空！”及川彻哑着嗓子说，“是望结的事吗？”
“对，我已经跟海音寺阿姨联系过了，作为望结的家人，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牛岛若利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郑重，“可能要耽误你几天的时间……”
“几天都行，你先说。”及川彻意识到这件事情或许非同小可，不然牛岛若利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事关望结，我一定会做到。”
“……好。”牛岛若利继续说道，“望结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对，如果你有时间，我想拜托你去陪陪她。”
精神状态不太对？
这句话让及川彻十分不解。从直播画面上来看，海音寺望结并没有失控，或者说表现出崩溃的样子，她非常迅速地冲进火光救人，随后也是一脸镇定地走上医疗车，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因此，及川彻一开始也只是担心海音寺望结的安全，也气她不顾自己安慰去救别人。
于是及川彻直接问道：“你说她精神状态不太对，是怎么回事？”
“三言两语说不清，及川，如果你有时间，我过去找你。”牛岛若利当机立断，“望结伤得不重，马上就会返回日本。我们先见一面，然后送你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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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岛若利还是第一次踏入青叶城西的校园。
但他顾不上欣赏校园内的风景，在及川彻的带领下，两人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及川彻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望结她究竟怎么了？”
牛岛若利揉了揉长时间皱紧的眉头，答道：“医生说，从出事到现在，望结一句话都没说过。”
“？！”及川彻的心被这番话揪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和事故车手不一样，那个女车手虽然也受惊了，但对外界的反应还是正常的。”牛岛若利顿了顿，继续道，“尽管望结对别人的行为也有反应，可无论怎么跟她说话，她都不回一句。”
及川彻死死盯着牛岛若利。
“上次她这样，是她哥哥刚离世的时候。”牛岛若利闭眼回忆道，“我们觉得她并没完全走出那件事的影响，所以这次事故她才会冲去救人，事后还一言不发……”
“你能不能……”及川彻咬牙切齿，“把话说清楚？”
这下轮到牛岛若利意外了：“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我应该知道这件事吗？”及川彻怒极反笑。
闻言，牛岛若利更头疼了。
“你知道望结曾经有个哥哥吗？”
回想起上次去海音寺望结的住处，客厅里摆着一张照片。上面除了海音寺妈妈和尚为年幼的海音寺望结，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和小男孩，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海音寺望结的父亲和哥哥。
“她没有和我说过。”及川彻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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