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锤炼？方余音突然悟了其中的意思, 脸上发烫，她更遭受不住的是谈宿看向自己热烈而深情的眼神，于是半晌也挤不出一句话。
谈宿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身, 便是知晓了自己的秘密。
一般而言, 她是绝对会被赶出军营的，但谈宿显然没有追究此事, 反倒一直在帮自己。
只怕，谈宿想要替她有所隐瞒, 但时间长了, 别人总会看出些不对来。
“安淮王还是像之前那样待我吧。”
谈宿察觉出她情绪的不对来，淡淡问她：“怎么了？”
方余音摇了摇头，说：“我觉得大家会说闲话, 也会过多猜测。”
谈宿思索了一阵, 虽是觉得这事无妨, 但想到方余音对此或许有忧虑，只好答应她，在外人面前, 还是要与原先状态一致。
方余音点了点头, 想着谈宿还是为自己考虑的, 随后便重新跑回训练场上，等待训练结束后, 才回到自己的帐中。
有时, 方余音的脑海中不断地出现谈宿的面容以及他说话时的声音, 这种感觉很奇妙。
之后的几天训练，方余音还是变回了之前的训练强度, 谈宿看着会很心疼, 加多了整体的休息时间。
训练全部结束后, 方余音气喘吁吁地走到一处廓落的地方，那里有凉水可以洗脸，累得时候方余音就会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一下。
自她身后似乎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很轻，那人应该是故意放慢了步子。
方余音急忙转过身去，去瞧来人是谁。
原来还是那位前两天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新兵纪升凉。
他看着方余音，眼中闪着诡异的光。
“升凉兄还是对上次的事还有疑问吧，我的包裹重量你可以去察看。”她显得十分大方。
方余音并不怕他，却见纪升凉讨好地对她笑着道：“方翎，之前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一直没和你正式道歉，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毕竟我们也在一个军营里，大家不能闹得太难看。有时间，我们来场真正的对决如何。”
“你既是道歉的意思，就不必非要对决了吧。而且……”
在方余音还在说话间，从她身后出来的一人用手狠狠地劈向她的脖颈间，方余音只感觉到一阵酸麻，双腿一软，身体向斜后方倒去……
纪升凉和何散是多年好友，纪升凉这次受了气，何散一定不会不帮。
纪升凉并不想和方翎对决，只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何散弄晕他，还得再揍方翎一顿，才能消解自己之前的怒气。
天色渐晚，二人把她拖至最近的一间帐子里，那便是何散的帐里。
纪升凉盯着晕倒在地的方翎看了一阵，拳头欲打将在她身上时，何散忽然开口说道：“升哥，咱们现在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啊？而且上回安淮王明显是向着方翎说话，要是再被他发现了……”
“别和我提安淮王，他真以为坐上现在的位置，人人都会服气他？我想，那时他和印王的事一定有猫腻。别人傻，你也傻吗？我管他会怎样，把我惹怒了，谁也别想好过。我只不过是揍方翎一顿，又没要他的命。”
何散听此，也觉得有些道理，只好噤了声，对纪升凉说下手别太重了。
不想这时候人突然醒了，不过还好何散尽快用布堵上了她的嘴巴。
纪升凉居高临下地看着方余音，对她狠声道：“方翎，你醒来也好，我打你一顿，就算我对你表达的歉意了。”
方余音看到二人的面孔，想要说话。
纪升凉示意何散把布松开。
布撤掉后，方余音才感觉自己呼吸顺畅了些，心道这纪升凉实在可恶，竟用这种背后偷袭的方式，自己自然也不会示弱：“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
“是啊，我说对决，但没说要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以及是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你要是乖乖地让我踢一下打一下的，我不会下手很重的，要是不听话，那我的力度就没准了。怎么做，我想你很清楚吧？”
说完，纪升凉把布重新塞到方余音的嘴巴里，对着她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方余音喊叫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嗯嗯啊啊的叫着。
“我告诉你，曾经印王在位时，还没人敢这样说我，你算哪根葱？训练了才多长时间，敢和我叫嚣！仗着安淮王给你撑腰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吗？实在是太可笑了。”
方余音挣扎的时候，纪升凉一拳打中方余音的胸口，方余音疼得直接晕了过去。
打完之后，纪升凉突然感觉到哪里怪怪的，便没再打，而是偷偷转过头去和何散低声说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下手太重了，人厥过去了吧？”
纪升凉自言自语道：“不对啊，不该是啊！不可能！！”
“到底是怎么了？”何散也彻底摸不着头脑了，对于反应变得如此大的纪升凉感到疑惑。
“我不会弄错的。”纪升凉将方余音的发带从头发上拽下，散开后再让何散看。
“你别说，方翎这小白脸，把头发散下来，还真像个女人。”何散不禁感喟。
“如果他就是呢？”纪升凉怀疑的语气变得肯定了些。
“啊？不会吧？他要是女的，能来军营？”何散心里也犯起嘀咕，可怕的是自己竟也跟着纪升凉认真思考起来了。
“我刚才不小心打中了他的胸口，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升哥的意思是……”
“不会有错的。”
“这事还是要谨慎吧，要不然还是再检查一下。”何散说完，眼神往方余音的胸口瞥去。
“想什么呢你？把你肚里的坏心思收起来！”
“我没有，就是想验证一下，好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何散解释道。
“你小子的心思别想瞒我，先把他送回房间去，剩下的你别管了。”
“但这事该怎么办？他要是女扮男装混进来，那……”何散不敢再想下去。
纪升凉：“我说最近安淮王和商戎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说不定对他还有那层意思。难道他们早就知道？”
他不停地摸着下巴处的胡茬，细细思忖，而后突然自言自语道：“或许知道，或许也是像我们一样被这方翎蒙在鼓里，不管怎么说，她都逃不过被驱逐的结果了。”
何散一拍脑门，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激动道：“怪不得呢！方翎从来不与我们一同洗澡，还借口说是身上有伤，要是有这层原因，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纪升凉正色：“不是今晚的事，我们还是不能发现方翎居然是女人，她以为自己就能瞒天过海了？在我眼皮底下，绝不可能发生！！谁知道她进入印憧国有何居心，接近军营又是为何。我们必须阻止这一切。”
何散听了，连连附和，在天色黢黑一片时，把方翎送回到他自己的房里去。
方余音第二天醒来，身子困乏得紧，虽然脑袋还不是很清醒，但她还是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心里感到异常气愤。
方余音想好了，她要将此事说与谈宿，并不是因为诉说自己的委屈，而是那纪升凉嫉妒心极强，昨晚的那种行为，将自己打晕，泄愤的举动实在不是印憧国的兵能做出的事，略略斟酌后，她还是决定要将此事说出。
训练的时间已到，她想还是等到训练过后再说。
进入队伍，方余音才发现今天纪升凉并不在队伍里，难道是心虚了不敢来。
商戎见方余音的脸色不太好，关心询问：“方翎，你是不是没睡好，感觉你好像很累。”
“可能是这几天一直训练，抻到了筋骨，身子有点酸疼，没事。”
训练结束后，方余音想去找谈宿，只是自己周围的几名新兵忽然朝她靠近，并渐渐向她围拢，不知要做什么。
那几人的面上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似乎要在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其中一人忽地走近，搂住她肩头，便道：“愣着干嘛啊！不一起去洗澡？这都多少天没冲身了，走走走，跟我一起去！！”
方余音并不想被他拽走，但那人强制地搂着她，并不松口手，见她摇头后，又道：“别担心啊！有位置，实在没位置了，我的地儿腾给你。”
那人笑嘻嘻地，另一人也搭上她的肩，还想要用手擦她额角处的汗。
方余音实在难忍，把二人的手甩开。
远处传来的是纪升凉的声音，让二人把她带过来。
方余音寻着谈宿的身影，却见谈宿就立在纪升凉身边，而纪升凉顶着两个乌青发黑的眼圈，格外明显。
方余音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却也不让他们再碰她，径自走了过去。
纪升凉见她过来，便开始诉苦，对谈宿道：“不错，安淮王，就是方翎昨晚打得我。我知道上次的事得罪了她，想和她道歉来着，没想到这人上来就是一拳，打到我的两个眼眶上，而且，因为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她还要杀了我。请安淮王做主。”
谈宿没应声，只淡淡地看着方余音。
方余音也是纳了闷，这人怎么还能恶人先告状呢！怪不得迟迟不来，原来是在给自己的两个眼圈化妆，让它看起来就像是自己打的一样。
此人实在太坏，于是她只好把昨晚的一切如实告诉谈宿。
纪升凉：“哦，是么？那你的伤在哪儿？”
“我的身上，到处都有淤青。”
“那就亮出来给我们看啊！现在就脱下衣裳，让人瞧瞧是不是真的有伤？还是你在无中生有？”纪升凉故意提高声音，想看她的反应。
方余音明白了，纪升凉是故意来这招，他看来是发现了什么。
刚才他口中说的秘密，让她有点担忧。
方才搭方余音肩膀的两人缓步走了过来，其中一人说道：“他不会脱衣服的，这么长时间都没去过澡房一次，实在太奇怪了！”
谈宿没有太多耐心，闷声：“你们究竟想说什么？”
纪升凉于是道：“安淮王，有些事情看来你得知道了，有的人瞒天过海了这么久，也该露出真面目了。”
他走上前，打量着方余音，笑道：“这白玉般的皮肤，杨柳般的身段，哪里像我们这些糙男人，或者可以这么说，昨夜我发现了一件令我感到十分震惊的事，也是在交手的时候大致猜测到的。”
“方翎，你是女的对吧？”
纪升凉的唇角不可察觉地上扬了下，是对她的讥笑。
“所以一切不都连起来了吗？为何迟迟不去澡房的原因，一下子就明晰了。”
方余音：“空口无凭。”
纪升凉：“是不是真的，检查了便知，我们这里不是有女医师么？让她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省得我们在此浪费口舌。”
方余音看向谈宿，谈宿蹙紧了眉，表情十分不悦。
纪升凉看出谈宿的犹豫，心道他应该对此事知情，不过就算知情又能如何，女子擅闯军营就是重罪，一并都要驱逐出去，没人能改变这一点。
纪升凉：“安淮王如此沉默不语，难不成是并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渐渐地，所有人都因为看热闹围拢过来，他们都等待着谈宿的答复。
而商戎则是在一旁震惊地盯着方余音，纪升凉说的是真的吗？
方余音看着纪声凉，满脸不屑：“昨夜分明是你叫人把我打晕，而后把我送至帐里，拳打脚踢过后才肯罢休，泄了你的私愤，怎敢这样颠倒黑白？”
她看了眼人群，找出了昨天将自己的打晕的何散。
何散自然是向着纪升凉说话，方余音现在是有口难辩。
纪升凉冲她咧嘴笑着：“昨天的事情我们都有错，但请你不要转移话题，新兵之间有磕碰也是极正常不过的事，而你若是藏了什么秘密，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这人竟然会把昨天的事只说成二人之间的磕碰，这样轻巧地就像把事情掩饰过去。
反而是揪住了自己的把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商戎打量着方余音，身上的秘密，也就是身为女人的秘密吧。
他也并不再询问，因为想要知道真相。
“纪升凉，知道你与方翎不和，也没必要拿这种理由让所有人难堪。”
听见谈宿这么说，纪升凉无奈摇头道：“是不是真的难堪试试不就知道，安淮王何必要纠结呢？若这方翎真是女子，可是违背了印憧国的规矩，难道说你要包庇方翎不成？还是此事安淮王早已知晓，只是瞒着我们所有人而已。”
“你觉得如何便是如何，这印憧国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谈宿的声音格外冷冽，语调带着愤懑。
纪升凉只好低下头闷闷答说：“属下只是略作猜测而已，并无真的把此事做定性啊。”
谈宿：“这就是你随意揣测的理由么？方翎的事不能是你一人的随意揣测，我要问询大家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你意如何？”
纪升凉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谈宿此言一出，也算是考虑得周全，他也并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等着大家最终的意见。
不过纪升凉很确定，像这种事没人会不想知道事实，一定会有大多数的人表示同意。
有一些人不知二人纠葛的真相，以及和方翎关系还不错的人并没表达意见，选择了中立。
这时候，局面就产生了变化，中立和赞成的人数达到了一半一半。
商戎一直没表达自己的意见，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他面上的表情有些难看，等了好一阵，才缓慢道：“我同意，是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无论事实如何，谨慎点总归没错。”
方余音认为商戎一定不会这样做，但还是想错了。
商戎很清楚，他这么说会令方翎感到难过，但这几天里，自己的心似乎被方翎完全占据了，他没办法忽视这些，忽视自己的感受。
他必须知道事情的真相。
谈宿的话既然撂在这儿了，方余音也不想叫他为难。
方余音并没再看谈宿，也没等他再说话，便径直走至女医师那处。
女医师其实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见方翎来是为了这事，也就不再瞒她：“你不用让我再检查什么，在你被刀刺伤的那次，我就知道了。这事想藏是藏不住的，所以你打算让我说什么，是实话实说，还是……”
“帐子外面有人，专门盯着我的。”
女医师并不想把事实说出，她认为事情既然已经是这样，没必要再去追究什么。但所有人都在等着最终的结果，于是她只好和方余音一同走出帐外，在其他人问及后，重重地点了头。
虽然他们还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在女医师确认的那一瞬间，十分震惊。
而更多的，则是因为方翎骗了他们之后的苦恼和愤怒。
纪升凉嘴角勾起笑意，他不再掩饰内心的喜悦，对谈宿道：“安淮王，这可以说明我并非只是简单地恶意揣测吧？事实已经证明，方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纪升凉说着便把头转向了方余音，近乎讥诮：“到这里来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你现在能所说么？”
方余音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我无话可说。”
她看着纪升凉那副得逞模样，只觉得犯恶心，但也怨自己，对别人说的话太过相信，才会不小心中了他的圈套。
现下焦急却已是无用。
方余音：“我离开这里就行了，这不是你们想要的吗？”
纪升凉：“安淮王，此事还望你来决断。”
他话音刚落，迈着步子就走远了，旁人也不在这里站着看热闹，渐渐都散了去，只有商戎留在这里。
他立在方余音身边，目光落点在她的身上，问她：“方翎，你为什么这么做？不能告诉我原因吗？”
方余音低着头，并不看他：“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说明缘由又能如何。”
“但你要走了。我宁愿这一切不是真的！！”
由于知晓了方翎是女儿身的事实，商戎就更加难忍自己的内心，就快要在爆发的边缘了。
让他感到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商戎没办法再抑制自己的情感，他一把拥住了方余音，埋在她肩头处，声音已是带着哭腔：“方翎，你别离开好吗？我有错，若是我不同意，你就没事了，只要有你在就好。我以为你对我无话不谈，所以很生气，很难过，方翎，我不是有意的……”
剩下的心里话商戎并未说出口，万一她拒绝了怎么办。
这份美好并未持续太久，一只手强力地把方翎自商戎身边拉开。
那人便是谈宿。
谈宿的目光如淬了冰般，冷冷地刺向商戎。
方余音都感觉到了周遭的无尽凉意，不敢说一句话。
“既然是作为朋友，拥抱的时间够久了。”
谈宿滚着怒意说出。
他虽然拽开二人，但自己却一直还拉着方余音的手腕处，这让商戎感到些许不爽。
“安淮王的意思，是想怎么处置她？”
商戎目光与谈宿交汇，他感受到了谈宿目光里的不善和敌意。
谈宿冷冷道：“这与你无关。”
商戎：“方翎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件事她纵使做得不对，但我并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商戎，这件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而且你也没有资格。”
商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想到了纪升凉之前的猜测，语调带着不屑：“那这样说，安淮王呢？你对方翎又是以怎样的立场？是像纪升凉说的，怕是安淮王早就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故意做了隐瞒？”
方余音看了看二人，他们彼此面对面站着，表情都很不悦。
对比商戎，谈宿显得更为冷静些。
“商戎，趁我还没真的生气，说话小心点。”
“我承认自己说话确实不好听，所以恳求安淮王若是驱逐方翎，那就一并把我也驱逐了。”
商戎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明确，他会和方余音一起走。
谈宿不会不清楚商戎对方翎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感，简单来说商戎在发现方翎并非男儿身时，便容易涌起他内心的冲动。
谈宿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是最想让方翎留下的人，只要她在，一切代价他都愿意。
他必须单独和方翎聊聊。
见他们说话谁也不让谁，剑拔弩张之时，方余音只好对商戎说，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不想有过多地打扰。
商戎听完有点难过，她是在赶自己离开。
但他清楚此事最不好受的人就是方翎，自己也不该逼她太紧。
商戎只好先行离开。
等他走后，谈宿让方余音跟他过去。
谈宿让方余音进入到自己的帐中，随后自己也步入。
方余音的脑袋有点晕，腿也有些软，便一下子歪倒在一张椅子上。
方余音：“我不知道，一切来得太快，但我真的没有打人，我今天在这里说的都是实话。”“嗯。”谈宿只淡淡了应了一声。
“你信我么？”
谈宿：“我信，他说的那些有何目的我心里早就一清二楚。所以我才痛恨自己，没能护好你。”
谈宿原来一直是信她的。
但现在，确实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方余音只能选择离开。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