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出月茗茶馆时已经临近三点。李唯打了辆车回梵臣锦域，准确来说是离那儿最近的一片餐馆。
梵臣锦域的位置比较特别。离城东最核心的商圈不远，却又被一条护城河划开，单独占着一块儿地皮。河的这边是喧闹商业区，河的那边是高档住宅区。
而小区附近既没有商铺也没有便利店，处处彰显着作为高档小区的独特与隐秘，平常想买些什么东西只能外卖，或往外多走几步路到商业区才行。
李唯在那块商圈下了车。她不清楚高谨的口味，陆嵘之给的备用金又十分充足，便多进几家餐馆，各种口味的菜系看了个遍，足足挑了四荤四素两汤。
分别留下送餐地址和联系方式后，她再去了趟超市，用剩余的钱买了些水果饮料，心满意足地右手拎水果、左臂抱饮料往家里走。
等进了家门，东西都放下后，李唯掏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多了两个未接来电。
十分钟前陆嵘之打来的，但她在路上走着，完全没注意到衣兜里的震动。
李唯随即就拨了回去。
听筒里连续“嘟”了几声后，传来冰冷的女性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不知怎么，李唯心头重重跳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生出。
这是她第一次打电话过去陆嵘之没有接。以往无论什么情况下，哪怕是在开会，他都不会不接电话。
打开微信，最顶上的聊天框内，时间还停留在 12:53，她收下那个红包的页面。
点开输入框，她快速输入几个字发过去：怎么了？刚刚在外面走路没听到。
紧接着把水果拎进厨房，她看了眼手机，将饮料放进冰箱后，她又看了眼手机。
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状态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心不在焉。
每动几下就要看眼手机，反复点进那个对话框查看，把静音给关了，生怕错过什么。
突然，手机响了一声，正在厨房里洗水果的李唯立马扑了过去，点开屏幕一看，只是一条手机 APP 的推送消息。
她心里小小的失望后，直接点开通讯录，再次拨了过去。
这次手机响了几声后就接通了。
“喂，怎么了嵘哥？”李唯捏了捏手心。
听筒那头起初是一阵嘈杂，纷纷攘攘的脚步声和人声不断传来，间杂着轮子在地上滚过的声音。
紧接着响起陌生男性的声音，语气急促，嗓门也大：“喂？喂？！听得见吗？！！”
李唯连忙丢下手里东西跑到客厅，跟他对吼：“听得见听得见！！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往旁边走了走，嘈杂的背景音也轻了些：“你是伤者家属吧。伤者出了车祸，现在刚送进来抢救……”
听到这几个字，“哔——”一阵巨大的耳鸣声在李唯脑中轰然响起，直直掩盖掉接下去的话。她的心跳猛然攀升，强烈的沉闷感肆虐侵入四肢百骸，连带着胃部一阵痉挛。
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那份刺痛把她暂时性拉了回来。
“……喂！喂！你还在听吗！？”那头的男声又高昂许多。
“在，在听！麻烦你告诉我在哪家医院！”李唯重新回到厨房，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那只手，随后甩了甩，抹了把脸。
她的手在发抖，连带着声音也颤抖起来。但她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市立医院总院，你方便的话过来签个字。”
“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后，李唯进了卫生间，用冷水往脸上扑了几次后擦干，再从衣柜里拿出放在下面的密码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包，抽出两张银行卡和一沓现金钞票塞进衣服口袋里，这才出了门。
总院在市中心往南，本就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这会儿临近六点又正值晚高峰，一路上车流往来如沙丁鱼罐头般繁涌。
司机是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架着眼镜，目视前方，一路不慌不忙，时不时刷两下手机，频频被超车。前面车多的时候，一个红绿灯路口就能卡个两三轮。
李唯坐在后排，车窗大开，风直往里灌还闷得慌，一把从衣兜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伸到前面：“师傅，开快点，我加钱。”
大叔推了推眼镜，摸了把发量依稀的头顶，锁上手机说：“早说你赶时间嘛！”
随后就带李唯体验了一把云霄飞车。
途中，她还接到几个商家打来的电话，询问烧好的菜放在哪里。她统一回复先放在门卫室里。
其实李唯对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十年前曾经经历过，四年前也曾经经历过。
她头抵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向后掠去的光影。太阳斜在天边，橙红色的一片十分绚烂夺目，夺目到刺眼、让人无法直视，只看一眼都能被刺出泪花。
但这次的感觉似乎又与以往不同。她庆幸，这次还能有抢救的机会，而不是直接给她宣判死刑。她担心，不知道那个人究竟之前经历了什么。她后悔，为什么会错过那两通电话。
更重要的是，她害怕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吃不到他做的饭菜、感受不到他的无微不至的照顾，那种恐惧感足以淹没一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存在已经渐渐形成了习惯。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根深蒂固、如影随形，却教人丝毫察觉不出。但它被打破时，那种强烈不适感往往令人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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