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魏家
1955 年，我父亲魏永见生于北城郊区一个农民家庭，家中有五个孩子，他排行老三。
我爷爷魏富贵在过去属于地主家的孩子，经历了抗日战争和国内战争的洗礼，他手里只剩下这套四进院的老宅子了。
老宅子经年累月，已经破败不堪，石头砌的土坯墙，墙有一人多高，两扇大木门刻着沧桑岁月。
进入院落，右手边两间厢房，木格窗，白纸糊在里面，露出木格花纹，半堵矮墙，半截木窗，右侧一扇木门。
厢房对面，左手边是一处别院，上房三间，厢房两间，过去是给下人住的，分管家和佣人等级，管家住在上房，佣人住在厢房。
又进院，右手边厢房两间。
再进院，上多级台阶，左手边有间耳房，连接门楼。
进了门楼，下两级台阶，是主院。左手边上房两间，有多级台阶。右手边厢房三间，带一耳房。
后进院原来有几间房，到我爷爷这里，房子已经不在了，如今成为一片残垣断壁，让我爷爷当羊圈用了。
我奶奶蔡小芬是个裹脚女人，大字不识一个，也不懂持家，性格温顺，好脾气，心眼好，但偏爱我父亲魏永见多一些，因为他是五个孩子中心地最善良的那个，最像我奶奶。
那时候，家里很穷，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只有两亩地。一家人靠这两亩地养活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大爷和我父亲很小就出去给人打工了。
我大爷魏永山，家中排行老二，傻乎乎一个人。小时候，他跟我爷爷去地里干农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爷爷习惯干这些农活了，干一天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我大爷当时毕竟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干着干着就累了，想偷懒，倒在墙根就睡着了。
等日落，我爷爷说回家了，喊他名字：“永山唉！”
喊半天，没人应，我爷爷以为他嫌活累，中途偷着跑回家了，便生气地往家走。
到家之后，听说永山一直没回来，我爷爷犯嘀咕了：“这孩子，傻乎乎的去哪了？”
直到天黑，也没见永山露面，他们就都睡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父亲和老叔魏永年在二进院的两间厢房住。我父亲给人放了一天羊，早已精疲力竭，躺床上就想睡了。
可永年不一样，他从小就是个病号，什么活都干不了，闲的他久久不能入眠，身体哪哪都不舒服，就想有人唠个嗑，小嘴不停巴拉巴拉。
“二哥，你说大哥干嘛去了？”
永见双眼皮打架，似睡未睡，意识半清醒，“嗯”了一句，也没力气组织语言。
永年继续叨叨，就当自己跟自己个聊天了。
“二哥，你说大哥会不会让鬼给抓去了？”
“嗯。”永见还是似睡未睡。
“我觉得，大哥没准去谁家了吧！这到处黑乎乎的，他在外面难道不害怕？”
“嗯。”
“大哥真有两下子，要是我，我可能死在外面了。”
“嗯。”
“二哥，你说，大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爸怎么不去找找呢？”
永见终于在他的呢喃念经中沉沉睡去，再没吱声。
永年叨叨半天，没任何回应，他才发觉永见已经睡着了。
四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木窗白纸上树影婆娑，窗外奇怪的鸟叫听得瘆人，永年吓得把头缩进被子里，哆哆嗦嗦的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挨到后半夜，永年终于困极了，眯着了，不多会，大家都该起床干活了，他也睡不着了，抱怨道：“二哥，昨天你睡着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永见身困体乏，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昨晚躺那就着了！你又失眠了？”
“我……”永年不好说，也不想说了，跟着一起穿衣服起床，怕起晚了没饭吃了。
永见刚一出门，脚下差点踩到一个人，下意识一个大跨步跳过去，回身一看，是永山啊！他正倚着门框眯着呢，被永见这纵身一跃给惊醒了！
他们四目相对，都很惊诧！
永见喊：“爸！妈！大哥回来啦！”
蔡小芬踩着小脚拐拉拐拉出来了，心里为永山担心一宿，到他跟前儿，抡起胳膊朝他肩膀打了几下。
“你个死孩子，大晚上去哪了！”
永山惊魂未定：“我昨天在地里睡着了，一睁眼天都黑了，我也不敢回来，哪哪都是坟地！”
蔡小芬心疼道：“那昨晚都在地里呢？”
“我不敢动啊！干脆就那装死呗！”
“你怎么不冻死在那呢！”蔡小芬又打了他几下。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一鼓作气跑了回来！”
“傻孩子！”蔡小芬抹了眼泪，“冻坏了吧？肚子饿了吧？走，回去吃点热乎粥，暖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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