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初寒的眼前一片猩红, 被溢出的鲜血染红了眼眶，几乎将他的视线侵占，可他拼了命地睁大双眸, 企图看见眼前的景象, 不, 准确来说，是想看清那个人。
他看不真切, 模模糊糊的, 总觉得像是在梦境，那道如烟的身影轻动, 踩着万木春的落叶, 轻盈得不像凡人，万木春在那人手中挥动，灵力如涓涓细流, 所过之处竟将落幽台的沟壑填平, 甚至长出几株嫩绿的草来, 颇有润物细无声的境地。
只是那剑光落在林釉的鬼气上, 却如同吹毛断发的匕首划开布帛般轻而易举。
林釉不敌谢长亭，只好闪身躲开, 一面靠近落幽台法阵, 一面分散谢长亭的注意：“故人来访, 怎么不看看那边倒着的是谁呢？”
谢长亭神色未变：“我与你可不是什么故人。”
林釉笑了笑：“春神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 咱们在冥界可是见过的, 那时候您还吃醋初寒要和我成亲的事。”
谢长亭微微垂眸：“不记得了。”
一旁的初寒虽然七窍都溢出了鲜血，但五感未失, 仍旧听到了那人的话。
不记得了…么？
林釉还在继续道：“春神大人好生绝情啊, 和某人一个样, 你们天界的神官都是这般将别人的感情随意丢弃的吗？”
谢长亭的剑仍旧握得坚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剑光一转，如流云般朝着林釉刺去，那人眼看着就要靠近落幽台的天雷，他这一剑出的十分快，快到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能轻易收剑了。
只是那本如水般的流云却在击中林釉前被一道金色的光凭空斩断，万木春被那道光击开，绕开林釉后回到了谢长亭手中。
谢长亭转头望去，落幽台上空，天帝正踏着祥云立在天边，神色无悲无喜，像是九天神佛，周遭披着一层金光，凡人无法透过那层光看清天帝的模样。
他目光落在谢长亭身上，轻轻开口：“春神，擅离天界可要受天道所惩，还不速速回去。”
谢长亭瞥了一眼身后倒在落幽台法阵前的人，对天帝道：“我还有话要对他说。”
天帝看了一眼初寒，无奈道：“容你一炷香的时间，莫要久留。”
谢长亭收了万木春，颔首：“多谢天帝。”
天帝微微笑了笑，转身正要离去，落幽台上，林釉死死盯着那道金色的身影，咬了咬牙，化作一道光影冲了出去。
天帝宽大的衣袖在转身的同时轻轻挥动，正好将那道冲过来的光影纳入其中，没有丝毫停顿地离开了落幽台。
初寒透过血色望向那道背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那血色将人影吞噬，他彻底看不见眼前的人，也怕这一切都是梦境，他一眨眼，眼前的一切便都消失不见。
他看了许久，最终才缓缓开口：“哥哥…”
谢长亭站在不远处望着初寒，神色复杂，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只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初寒闻言，却是笑了笑：“我还以为哥哥真的不记得我了。”
谢长亭垂眸，并未接话。
初寒将那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失落，而后勉强抬起手想要去拉谢长亭的手，一边道：“哥哥，对不起…”
谢长亭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余光瞥见了那只伸向他的左手，在即将握住他的瞬间，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了身后，躲开了初寒的接触。
初寒的手顿在半空，良久才缓缓收了回来，像是卸了力道垂落在身侧，他像是在对谢长亭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让你失望了。”
谢长亭沉默须臾，淡淡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道歉。”
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大义和责任，只是立场不同罢了，他与初寒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所谓的正道与魔道，也不是当年的仇恨，而是信任。
初寒扯了扯嘴角，他知道谢长亭的意思，轻声问：“哥哥，你能走近一点吗？”
谢长亭不解：“做什么？”
初寒无奈道：“我快看不清你的模样了，能不能…走近一点…”
高高在上的魔尊啊，卑微地祈求着。
谢长亭敛眸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初寒身侧单膝蹲了下来。
初寒再度抬手，指尖却在触碰到谢长亭额头时停了下来，就这么隔着一点点的距离，虚空描绘着谢长亭的模样，边轻声道：“原来你真的是春神啊。”
谢长亭的目光跟随着初寒的指尖往下，一边问：“怎么？”
初寒放下手，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还活着，就够了。”
谢长亭看着初寒脸上略显轻松的表情，心中满是复杂，他从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有过这样的情绪，只是为了确认他还活着，便无其他所愿了。
真是…简单却又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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